爸爸的公司被查封了,就意味著要倒閉,破產(chǎn),也意味著,小芳阿姨失去了工作。
一個中年女人,突然間失去了一份做了將近二十年的工作,這意味著什么?
他無法想象那種恐懼。但是他可以通過小芳阿姨的話語感受到。
他連安慰的話都沒有跟小芳阿姨,小芳阿姨就匆匆掛了電話,只留下他一個人坐在黑暗的房間里,看著床邊研琪不受絲毫干擾,依舊安睡的小臉龐,默默地發(fā)呆。
爸爸的公司,沒了。
從小芳阿姨郁結(jié)幽怨的話里,他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經(jīng)過。原來自從他爸爸去世后,公司的運營狀況就已經(jīng)山河日下,新上任的總裁沒有他爸爸的能力和品德,面對日益激烈的行業(yè)競爭,新總裁沒有能夠把爸爸的公司維持下去,而是看著它日益衰敗,就像看著一個病死的老人。再之后,幾乎是很順理成章的,公司運營情況轉(zhuǎn)差,藥材成本又上漲,新總裁自熱而然地就做出了和宋總經(jīng)理一樣的抉擇,那就是,制造假囧藥和低效藥,以此保持公司的競爭力。
可是這個抉擇,最后卻反而把公司推入了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人一念私,鬼神皆知。
果然,沒過幾個月,爸爸的公司就被政府查出制造假囧藥的真相并被迫查封,新總裁也被判了刑,爸爸花費了數(shù)十年心血才有如今規(guī)模的公司一夜之間成為了泡影,化為了虛有。
公司被查封,所有的職員也好,干部主人經(jīng)理也好,也理所當然在第一時間全部失去了崗位。
那其中,就有很多爸爸舊時的同事好友,還有小芳阿姨。
知道消息的那天晚上,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在劉強心里,爸爸的公司就是爸爸存在過的象征,他就像是爸爸的墓碑,在他的回憶里高高地佇立著,就像爸爸過往的背影。
如今爸爸的公司倒閉,那一刻他忽然有想哭的沖動。
那一刻,他忽然間感覺到記憶深處某一個說不清卻很重要的建筑轟然倒塌了。
他茫然,不知所措。
對啊,他又能做什么?
爸爸的公司早在幾年前就已和他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事到如今,雖然他無法接受,但他也無力回天。
因為這是新總裁自食其果。
違背了市場道德,便必然會有暴露而受罰的一天。
但是,小芳阿姨呢?爸爸的那些同事呢?他還曾經(jīng)清楚的記得,那些爸爸的舊時同事和藹親切的笑容,他曾經(jīng)天真地笑著叫他們叔叔、伯伯……
看到他們就這樣下崗失業(yè),他真的于心不忍。
他們是無辜的。
就算他們有罪,他也不希望看著曾經(jīng)抱過他、笑著摸過他的腦袋,和善地叫他東東的他們就這樣遭受事業(yè)上的災(zāi)難。
他或許真的該做些什么,幫助他們。
可是,還是那個問題,他能做些什么呢?
那個晚上,是他最痛苦和難以忍受的一個晚上。
他睡在他的房間里,研琪就在他的床邊,雖然他的臥室里有一大一小兩張床,一張是他的,一張是研琪的,但是平時他們依舊睡在一起。
那一刻,劉強的房間是黑暗一片,漆黑的房間角落集中了全世界所有的黑暗,而他就注視著那最黑暗的一角深深沉思。
望著那片黑暗,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覺到了他自己身上的責(zé)任。
他是該做點什么了。
整個晚上,他反復(fù)對自己說。
一個小時后,他拿起了電話,冒著半夜吵醒陳先生而被他怒罵的風(fēng)險撥通了他的電話,把一切都告訴了他。
事到如今,唯一有能力幫他,也只有陳先生了。
打電話的時間很長,持續(xù)到了0點。所以他不在這里一一贅述。
他只說那通電話的結(jié)果。
掛下電話前,陳先生這樣問他。
“小強,說了這么多,你到底真的做好決定了嗎,求我合并……原先的公司?”
“是的,陳先生,我已經(jīng)做好決定了。公司原先的領(lǐng)導(dǎo)那邊,我會去說服??丛谖野謩⑷A松的兒子的份上,我相信他們都會支持我。就算以后公司合并,他們還是會和以往一樣全心全意為公司效力?!?br />
“陳先生,真的謝謝您?!?br />
電話結(jié)束。
就這樣,劉強決定了爸爸公司的未來。
僅僅是一通電話,他就把爸爸的公司,包括職工和領(lǐng)導(dǎo),全都轉(zhuǎn)到了陳先生的麾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對不起他的爸爸,因為他把他幾十年來的心血全都轉(zhuǎn)讓給了他的競爭對手。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卻自覺問心無愧。畢竟,他已經(jīng)盡他最大的能力去幫助那些公司里的老員工,老一輩。
他們幾乎將半生都付出在了在爸爸的公司里,對他們來說,公司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已經(jīng)深深地成了他們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老來失子固然痛不欲生,而老來下崗又何嘗不讓人痛心絕望?
所以他才會請求陳先生。
而陳先生之所以會答應(yīng)他的請求,原因也很簡單,吞并了他爸爸的公司,對他們公司的發(fā)展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吞并爸爸的公司,意味著三鑫公司生產(chǎn)規(guī)模再次擴大,競爭力再一次增強。
隨著競爭對手逐一倒下,吞并,三鑫公司將會穩(wěn)穩(wěn)地成為一方的制藥巨頭,成為一方霸主,甚至足以在全國的制藥公司中排領(lǐng)先地位。
從今以后,恐怕再也沒有公司可以撼動三鑫制藥公司的地位。
這個想法,或者說這個野心,其實陳先生早就有。只不過,這一次的政府查封制藥公司事件恰好制造了一個契機,讓陳先生的野心得以實現(xiàn)。
而幫助陳先生實現(xiàn)這個野心的,恰恰是在會議上提出原始方案的他。
真是諷刺。
在他和陳先生通話后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爸爸的公司正式被三鑫制藥公司兼并,公司主權(quán)轉(zhuǎn)到了陳先生的手里。從今以后,爸爸的公司再也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它已經(jīng)成為了三鑫制藥公司的一個分公司。
當然,吞并了爸爸的公司后,陳先生還是做出了他對他的承諾,陳先生親口規(guī)定,在公司吞并后,他爸爸公司的一些核心員工和領(lǐng)導(dǎo)可以保持不變,唯一的要求從今以后他們都必須為三鑫公司工作,按照三鑫制藥公司的理念進行生產(chǎn)。
他爸爸的人,全都到了陳先生的手里。
小芳阿姨,爸爸的舊同事,一時間,全都成了陳先生手下的人。
當然,要讓爸爸公司的原先領(lǐng)導(dǎo)接受公司被陳先生吞并的事實,還是需要他親自出馬。在三鑫制藥公司兼并他爸爸公司的這一個星期里,他往爸爸的公司跑了好幾趟,還想方設(shè)法找齊了那些老員工和老領(lǐng)導(dǎo)。
當他們知道他的身份后,他們對劉強的態(tài)度都較好,對他的話也明顯比較聽得進去,比較爸爸在世的時候,爸爸的公司曾經(jīng)到達過發(fā)展的頂峰,雖然爸爸已經(jīng)不在,但是公司的干部依舊對爸爸表示著敬畏,因此當他出現(xiàn)的時候,他們對他爸爸的尊敬也就轉(zhuǎn)成了對他的親近和尊重。
因為劉強的特殊身份,加上他親口承諾就算公司轉(zhuǎn)入陳先生旗下后他們的職務(wù)依舊不變的誓言,還有陳先生在市內(nèi)的影響力,大多數(shù)爸爸原公司的領(lǐng)導(dǎo)干部最后都還是決定了加入陳先生的公司繼續(xù)做制藥這一行當。
當然,也有一部分人已經(jīng)對制藥行業(yè)心灰意冷,選擇了離開,即使他百般勸阻也沒有起效。
只不過,這一部分的人還在少數(shù),畢竟大多數(shù)人都是急著尋找一份現(xiàn)成的工作的,既然他在爸爸公司倒閉之際給他們提供了這樣一條出乎意料的出路,他們自然也是大喜過望。
三鑫公司吞并他爸爸公司的那一天,陳先生親自擺設(shè)酒宴接待了他爸爸公司的老干事,酒宴的主要目的就是讓兩個公司的核心員工互相認識一下,了解一下,增強凝聚力,套籠關(guān)系。在飯桌上,陳先生一一地和他爸爸公司的老干部們聊天對話,表現(xiàn)地非常平易近人,并且做出了不少承諾。
而作為兩個公司兼并一事的重要人物的他,當然也要親自到場。
那一次的酒宴算是最讓劉強終身難忘的酒宴之一,酒宴上出席的人物幾乎全都是他認識的人物,三鑫公司的代表陳先生,他爸爸公司的老熟人,小芳阿姨,王賀叔叔等等他從小就熟悉無比的人物全都到場,而且互相之間談笑風(fēng)生,氣氛熱烈,絲毫沒有生疏的感覺。
這樣和睦的場面,他差不多很久沒有看到了。
那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的生活無比的飽滿。
一切就像做夢一樣不可思議。
當然,后來回想起來,那一天的確是像做夢。
因為不知道是陳先生故意刁難他還是什么原因,那一次的酒宴,陳先生居然沒有喝一滴酒,而是把勞和責(zé)任全都推到了他的頭上,一直讓他代替他和他爸爸公司的同事們喝酒,好在所有人都是點到為止,否則很少喝酒的他還真差點應(yīng)付不過來。不過雖然如此,那天酒宴下來他還是有些頭昏腦脹,走路不穩(wěn),很多事都忘了不少。
第七十二章 查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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