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斜陽余暉已完全沒入山巒。
天空現(xiàn)一條分明的線條,將一半染成湛藍(lán),一半?yún)s是漸變的潮紅。
韓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從前院兒失魂落魄的走到后院,他覺得今天的后院也沒什么美景,假山也并不好看,做什么都是索然無味的感覺。
他徑直回了屋子。
他的夫人正在前廳準(zhǔn)備膳食,房里沒有婢女侍衛(wèi)——韓家也并非是大戶人家,只請了個廚子,和一個老管家,還有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廝而已。
他在桌子前坐了很久,接著伏筆疾書,一刻之后,一封密密麻麻的書信裝入封內(nèi),他喚來小廝將之送出去。
又回到屋里發(fā)呆。
韓橋也不是蠢人,不然不可能做到白手起家有這么大的家業(yè),所以他已經(jīng)開始懷疑了某些東西。
等到湛藍(lán)的天色已經(jīng)占據(jù)整片天空,繁星皓月在東邊懸掛時,他的夫人韓氏推開門進(jìn)來,看著他奇道:“不就是賠了些錢嘛,你連飯都不吃?”
韓橋斜著眼睛看了她一眼,“你個婦道人家懂什么?”
韓氏只是冷笑:“是,我不懂,那你找那個瞎子談心去!”
韓橋長嘆了一口氣,“你別跟我在這里無理取鬧了。”
“我無理取鬧?”韓氏臉上蒙著陰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把陳瘸子弄死,再把那狐貍精接到家里來當(dāng)個妾!反正她眼瞎看不見,任由你施為是吧?”
韓橋的八字胡不斷地抖動,指著她道:“你這個沒出息的孬婦好意思說,要不是你這些年連個屁都沒給我生出來,我會動心思娶妾?”
“你自己沒根兒,偏要把臟水往我身上潑,”韓氏像是被觸動了心底的弦,被他這么一說有些歇斯底里起來,“老娘明天就找個漢子試試!我倒要看看能不能生出來!”
“你……你……”韓橋氣急敗壞,站起身幾大步走到她面前,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臉上。
韓氏本就長得柔弱,身體也單薄,頓時摔倒出去砸在梳妝臺一角。
她驚叫了一聲,接著氣息萎靡,往腦后一摸,只摸到一灘濕熱的血。
韓氏強(qiáng)撐著站起來,背靠在墻上,雙眼已經(jīng)滿是決絕,接著瘋狂的撲上去,掐住了韓掌柜的脖子,爪子在他的臉上抓出幾道血印子。
“你這個人渣!混蛋!去死??!”
“!你才該去死!”韓掌柜怒而用力一推,他本就心情不好,結(jié)果回到家之后還發(fā)生了這般爭吵,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失去了理智。
他將韓氏推到在地之后,又猛撲上去,一頓拳打腳踢,接著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老子早就想殺你了!你就放心的去吧,我會想辦法把罪責(zé)推在陳家那兩口子身上!而我,我要去天武城榮華富貴了!”
“就是這個!”躲在房間內(nèi)屏風(fēng)之后的陳重眼睛一亮,聽見這句話頓時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同時右手游魂在掌心聚集,他微屈成爪,在掌心出現(xiàn)了一個紋路,似是栩栩如生的眼睛,記錄下了這一幕,映入陳重的腦海里,現(xiàn)在,他可以憑借一些媒介,將這個定格畫面印照出來。
韓橋兩眼血絲滿布,已經(jīng)狀若瘋狂,他的發(fā)妻在雙手之間已經(jīng)沒了氣,但他依然在破口怒罵,手上的力氣越用越大,很快她的脖子就出現(xiàn)了烏紅的手印。
這時候陳重從暗處走了出來,輕輕咳了一聲,“韓橋?!?br />
“誰?!”韓橋如同觸電般,可以看見他露在外的手臂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猛然轉(zhuǎn)頭,只看見一個臟兮兮的跛腳乞丐,正慢慢走過來。
他微瞇雙眼,道:“你是……”
“你連我都不認(rèn)識了,虧我還一直掛念著你。”
陳重冷笑一聲,接著身形如一陣風(fēng)呼嘯而去,一拳打在韓橋小腹上,讓他瞬間癱軟在地。
接著換了個方位把住門口,陰沉的看著他。
韓橋疼得已張不開嘴,但還是捂著肚子奮力的抬起頭,仔細(xì)盯著看了很久,忽然瞳孔越變越小,冷汗從脖子一直涼透了后背。
“你是陳重?你果然沒死!”
“果然,你為什么要說果然?”
陳重抓起他的衣領(lǐng),就像是抓一只小雞般,順勢勒住了喉嚨,不讓他出聲。
接著冷聲道:“你告訴我,馬上到天武城享受榮華富貴是什么意思?”
韓橋憋了很久,眼睛圓瞪,只是說不出話來。
陳重放開了衣領(lǐng)轉(zhuǎn)而抓住了他的后領(lǐng)子,將他抬得踮起腳來。
韓橋慌忙吸了幾口氣,才從喉嚨里發(fā)出桀桀怪笑,道:“你小子,命可真大?!?br />
陳重冷然道:“我的命一向很大,回答我的問題?!?br />
“沒什么意思,就是去享受榮華富貴,這又關(guān)你什么事?你以為你看到我殺人就可以威脅我?”
韓橋有恃無恐道:“你若是現(xiàn)在殺了我,可就真的背了一條人命了,查下來即便是龍婆城的府長、千戶,也保不了你們一家!”
陳重?fù)u搖頭,“我背的人命已夠多,但都是該殺之人。”
韓橋臉上稍微驚恐,但轉(zhuǎn)念一想又放下心來,陳重本就是個不大惹事的人,趙家一家人欺負(fù)他這么多年,他都不敢動手,若不是流寇幫了大忙,殺了趙家全家,恐怕到死的那天陳重也不敢對他們怎么樣。
在他看來,人不狠不立,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陳重雖然修為厲害,人也堅韌,但確實,心不夠堅定。
他冷笑了幾聲,對陳重說道:“你永遠(yuǎn)也不知道我的后臺是誰,陳重,我勸你今天當(dāng)做什么都沒看到,我還可以考慮為你保守秘密。”
“唉,”陳重輕嘆一口氣,“你真以為趙家夫婦是被流寇殺的?”
“什么意思?”
韓橋神色一滯,有些奇怪的看著他。
“韓大掌柜,你們誣陷我的那些話……還真的是真相?。≮w家夫婦就是我親手殺的,一刀下去,血濺滿床,殺他們的時候,趙氏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br />
“你……你你!你真敢殺人?你不怕武府追捕?!”
“我是個死人我怕什么?”
“哼!你不怕?我告訴你,我背后的人可是在追查你的死訊!”
陳重又笑道:“我知道,天武陳族!”
韓橋感覺心臟忽然被捏了一下,眼睛瞪大了許多。
“要的就是你這個反應(yīng),你果然是陳族的第二個暗線!”陳重已明白了陳族的布局,也解了自己內(nèi)心的疑慮,手往腰間一摸,已拿出了一條繩子,正是當(dāng)初勒死陳輕柔的那根。
韓橋只覺得眼前一花,繩子就繞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接著陳重直直一躍,竟然躍起了三兩丈高,將繩子繞過了房梁,把韓橋吊了起來。
繩子越收越緊,韓橋也掙扎得愈加厲害。
陳重只在下邊兒憐憫的看著他,接著轉(zhuǎn)身離去,在走到門口時又轉(zhuǎn)過頭來,沖韓橋堅定的笑了笑,似對他,也似對自己道:“如無這些荒唐事,我其實應(yīng)是個本分人?!?
第五十七章我本來是個本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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