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八仙抬棺

    張大戶一想到自己就是被這幅大棺材害得差點家破人亡，當場就想一把火把它燒了。

    爺爺卻說：“你要是一把火燒了它，你們一家就是真的玩完了。”

    張大戶心頭一慌，陪著笑臉道：“漢池哥，我也是一時氣話，您別當真。您說這幅棺材要怎么處置，我全聽您的。”

    爺爺摸著胡子想了一下，說道：“說起來是你占了人家的宅子，有錯在先。你最好是出錢給人家做場法事，辦個葬禮，然后再給人家重新修個宅子?！?br />
    張大戶頗有家私，聽完我爺爺?shù)脑捯豢诰痛饝讼聛恚斚戮蜏蕚淙埩_。

    我爺爺攔住了他，說道：“慢著！現(xiàn)在這還只是我們的想法，人家還沒答應呢，你急個什么勁兒。”

    張大戶愣了好半天，瞅了大棺材一眼，對爺爺說道：“漢池哥，那還得勞煩您跟里面這位爺說道說道了。”

    爺爺點了點頭，吩咐張大戶準備繩索，準備先把棺材給抬起來。

    這抬棺也有很多講究，首先是八個抬棺的喪夫，生辰八字不能與死者相沖，謂之八仙。抬棺前道士先在棺前致辭，再由死者家屬為棺材引路，這叫引魂。

    村里的老一輩對這套流程基本上都很了解，恰巧我爺爺也是這方面的行家。

    當然，跟前這棺材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生辰八字是算不了了。這致辭卻不能少。

    爺爺站在棺材前，大聲念道：“夫矣，天地開張，日吉辰良。車主令我來系車粱……”

    致辭念完后，爺爺又大聲問：“你們準備好了嗎？”

    八個抬棺的喪夫連忙各就各位，齊聲回答：“嗨呀喲吼?！?br />
    爺爺又喊：“大家一起使勁兒了嗎？”

    “嗨呀喲吼?！?br />
    八個抬棺的的大漢同時用力。

    說來也奇怪，那八個漢子都是莊稼漢，力氣自然是沒的說?？砂巳撕狭q得面紅耳赤，大棺材卻紋絲不動。

    我爺爺一看不對勁，連忙叫他們放了下來。

    其中一個漢子就說：“邪門了，就咱們幾個，一千斤都撩得起來，這棺材說多了也就二百斤，怎么就抬不動呢？”

    張大戶在旁邊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問我爺爺?shù)溃骸皾h池哥，這是咋回事啊？”

    爺爺嘆了一口氣，說道：“還能是怎么回事，人家不肯讓地?！?br />
    張大戶又問：“那該怎么辦？”

    爺爺說：“我看你還是把這宅子拆了，重新找個地方蓋房子吧。”

    一聽這話，張大戶就變成了苦瓜臉，說道：“這……這怎么行呢？為了蓋這房子，我可是花了幾萬塊（九幾年農(nóng)村幾萬蓋棟房子已經(jīng)算是很豪華了），這要是拆了，我那幾萬不就打水漂了嗎？漢池哥，要不您再幫我想想辦法?！?br />
    我爺爺面露難色，躊躇了好半天還是點頭答應了。這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何況幾萬確實不是個小數(shù)目。

    爺爺再次取出狼毫筆，著了朱砂后跳進坑里，刷刷幾下就在棺材板上寫了個大字，看起來像鎮(zhèn)，又有點像繁體的龍。

    寫好之后，爺爺再次吩咐八名大漢抬棺?？杀娙藦U了九牛二虎之力，卻還是抬不起來。

    有些眼力見的都看出來了，說這是鬼壓棺，人家生前有夙愿未了，怨念陳積在棺材里，若不得到人家的同意，就算是開吊車來都抬不起來。

    而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時，爺爺卻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對我招了招手。

    我當時還小，不明白爺爺?shù)囊馑?，八個漢子都抬不動，我一個小孩子能有什么辦法？

    說來也奇怪，爺爺就讓我把手搭在棺材上放一下，而后八個漢子就輕而易舉地把棺材抬起來了。

    這時，爺爺對張大戶道：“你是走了狗屎運了，要是沒有白娃子在，三個我都鎮(zhèn)不住這鬼?！?br />
    張大戶一臉不好意思，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爺爺又說道：“這只鬼怨氣很重，也不知道白娃子能鎮(zhèn)幾時。咱們必須在今晚做完法事，給她重新安家。為了以防萬一，我先回去請菩薩，你去準備些祭物和縞衣，親自披麻戴孝，聽到?jīng)]有？”

    只要不讓幾萬塊錢打水漂，張大戶哪里還在乎這些東西，連忙就去準備了。

    爺爺也帶著八個大漢回去了，做了個簡易的八臺大轎，將屋子里平日早晚三炷香供著的菩薩請了過來。

    那菩薩到現(xiàn)在我都不知道是什么菩薩，背后插著幾桿旗子，通體黝黑，青面獠牙，看起來倒像是惡鬼。

    那天下午下了一場大雨，晚上的時候雨雖然停了，可風卻出奇的大。張大戶親自披麻戴孝，在棺材前擺了雞鴨魚肉做孝子。爺爺則穿著道袍在一旁念經(jīng)，強行超度亡靈。受我爺爺?shù)难?，那八個抬棺的大漢也留了下來，而我則坐在爺爺身后，靠著他的背打盹。

    大概到了晚上十二點，風勢漸急。屋后山上的樹木颯颯作響，靈堂上白縞飄動，棺材前燒紙錢的火盆里火光搖曳，唯獨菩薩身后的旗子紋絲不動。

    負責守夜的八個漢子都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緊張兮兮地四處張望，挪著凳子與菩薩靠近了些。

    我睡得正酣，忽地一陣涼風拂過我的脖子，就像一只女人的手溫柔地撫摸而過一般。我打了個冷顫，頓時驚醒過來。

    “動了動了！”

    這時，八個大漢中有一人指著棺材大喊了起來，神色極為驚恐。我嚇了一跳，連忙朝那棺材望去，果真見棺材板抖動了一下。

    爺爺豁地站了起來，說道：“不好，她又要出來害人了?！?br />
    他說完后，將早準備好的墨斗拿了出來，讓張大戶幫忙牽住一頭，準備給棺材上一道鎖?？蓮埓髴粼缇蛧樀猛溶浟?，幾次都沒拿捏住。而這時，棺材板的抖動更加厲害了，哐當哐當，似乎隨時都會彈起來。

    爺爺連忙大吼了一聲：“你們幾個不想死的趕緊過來幫忙?！?br />
    那八個漢子哪里敢跟自己的小命開玩笑，連忙撲了過來，壓住棺材板的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