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疼

    夢里她躺在平靜的湖面上，蘆葦隨風(fēng)輕晃，細碎的陽光照在湖面灑落一層金黃。突然水面波動，她沉入了湖底，她向上游，卻怎么也游不到水面上。她的腳被水草住，水草帶刺扎入她的皮膚中，肺里需求大量氧氣，她被迫張開嘴呼吸，吐出細小的氣泡。

    溺水而亡，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昏黃的房間，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這房間沉寂的嚇人，痛覺一點點蔓延全身，她費力的抬起手，這才發(fā)覺原來自己發(fā)燒了。

    高跟鞋的聲音從樓梯處傳來，像大學(xué)時寢室里經(jīng)常聽到的那種聲音，一點點接近自己。她有些害怕，按理說這間別墅里除了自己不應(yīng)該有其他女人，難道是小宋回來了？可她從未穿過高跟鞋??！

    房門被推開，一個畫著美妝容的女人走了進來，居高臨上的看著她。

    “秦湘？”她怎么會在這里！

    “安雪琪，你沒想到吧，我早說過，我一定會你付出代價！”秦湘甜美的笑著，說出的話卻不符合這張美麗的臉。

    “那些照片是你寄來的？”她問道。

    “是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還在想沈培卿為什么會替你跟我求情，我就好奇那么一查，沒想到還真查出了事情來。”秦湘得意的說，縛手打量起四周的環(huán)境，“嘖嘖嘖，這么好的房子，以后就要歸我了?！?br />
    “你什么意思？”可能是因為感冒反應(yīng)遲鈍，安雪琪沒聽懂她的話。

    秦湘彎下腰湊近她，“安大小姐，你的好日子到頭了，蕭梓忻已經(jīng)下令把你趕出去了，他給你一天時間，讓你帶著你的東西滾出這里?！?br />
    安雪琪費力支起上身，咬牙問她，“蕭梓忻呢，他在哪里？”

    “這個時間當然是在上班了，他說過，他不想再見到你?！?br />
    如此狠心，如此措手不及……安雪琪拼命讓自己內(nèi)心的慌亂不表現(xiàn)出來，可聲音還是發(fā)顫，“我不信，你讓他親口對我說！”

    秦湘無奈的聳聳肩，播了個電話給蕭梓忻，“梓忻，那個女人不信你要趕走她，還在做夢當大少呢！”

    電話里蕭梓忻的聲音陌生而熟悉，“讓她在我回家之前滾出去，要是她不肯走就找?guī)讉€人來把她送走?！?br />
    “知道啦，晚上等你回來吃飯，就這樣，拜拜?！鼻叵娴穆曇籼?，似熱戀中的少女。

    安雪琪渾身發(fā)冷，手緊緊抓住被角，指甲斷裂都不覺疼。

    “聽到了嗎，不是我騙你吧！”她掛掉電話，帶著嘲諷的目光看她。

    安雪琪緩慢穿好衣服，扶著樓梯把手走下了樓。

    “喂，你東西不拿嗎？”秦湘在樓上喊道。

    她搖搖頭，那些東西都是蕭梓忻買給她的，她空無一物的來，自然要兩手空空的走。

    “你可別后悔，我勸你還是帶幾件值錢的東西走，否則宿街頭可沒人管你。”

    “不用了?！?br />
    秦湘冷哼了一聲回了房間，兩分鐘后她把安雪琪的衣服首飾還有亂七八糟她的東西全都扔了下來，拍拍手說，“這些東西還是扔出去的好，省著梓忻看到心煩?！?br />
    她的鼻腔音很重，聽起來總有一種矯情的感覺。安雪琪站在別墅門口，沖她回眸一笑，“過不了多久，我還會回來的，到時候拎包走人的就是你，我也勸你，在這段時間之內(nèi)，好好勒索勒索他?！?br />
    秦湘氣的直跺腳，卻無可奈何，只能放任安雪琪揚長而去。

    靠近郊區(qū)的海景房中，金慧欣正聽著新歌寫文件，聽到敲門聲停了下來，走過去開門。來者曾經(jīng)是她的敵人，而現(xiàn)在，是跟她同一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只是這名戰(zhàn)友不僅不能托付，還要用盡心機來防護。

    “你為什么不去工作？”秦湘問她，周三不是工作日嗎，她為什么可以在家里這么閑。

    “因為我懷了，蕭梓忻借口我影響公司形象，就給我放了個無期限的假期?！彼f道。

    秦湘下意識去看她的，果然有些微凸起，但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來。

    “是因為安雪琪的緣故吧？”她明知顧問，偏偏又想刺激她一番。

    金慧欣暗自冷笑，“是啊，若不是因為她，我又怎么會落到這般田地?！?br />
    “你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你答應(yīng)我的事情呢？”秦湘不想再跟她兜圈子，索直言問道。

    金慧欣幽幽一笑，“你放心，我既然答應(yīng)了你就一定會辦到，我不會再回去找蕭梓忻的，至于能不能留住他，就要看你的本事了?！?br />
    “你……真的不會再去找他？”秦湘有些疑惑，她守在蕭梓忻身邊最長，如果不是安雪琪的出現(xiàn)，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了蕭太太，她們聯(lián)手把安雪琪打敗，終于有機會回到蕭梓忻身邊，她為什么不抓住這個機會？

    “我的目的，只是讓安雪琪滾出蕭家，至于回到蕭梓忻身邊，我從未想過?！彼f，感嘆秦湘空有漂亮外表卻沒有一個好的腦子，對付秦湘可比對付安雪琪要容易多了。

    “那好，但愿你來日能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鼻叵孓D(zhuǎn)身要走，金慧欣從身后叫住她。

    “怎么，你又后悔了？”她問。

    金慧欣輕扯了下角，“如果我是你，我會再想辦法找些證據(jù)，讓蕭梓忻徹底厭煩安雪琪，而不是萬事大吉縮在屋里當太太?！?br />
    秦湘回了蕭梓忻的別墅，他還沒有下班，偌大空曠的屋子里只有她自己，她著房間的擺設(shè)，一種欣喜的滋味融上心頭，那是她夢寐以求的殊榮。她跟了蕭梓忻一年，可她從未踏進過這個別墅，她最初以為他對每個女人都是如此，可以著她們，給她們很多錢，但不能觸碰底線。當安雪琪出現(xiàn)，她才明白她與她們是不同的，她開始憤憤不平，同樣是夜場出去的女人，誰比誰干凈，為什么她就可以踏進這棟別墅，她可以獲得他所有的愛還不知足。

    當她知道他和安雪琪結(jié)婚的時候，她整個人險些瘋掉，那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夢，居然能被她輕易得到。

    黃花梨木的樓梯扶手，雕刻古希臘象形文字，她扶著樓梯慢慢走上樓，推開蕭梓忻的臥室，映入眼簾是白長毛地毯，赤腳上去舒適，是他以防她在房間內(nèi)摔倒特意買的。窗臺上空無一物，往樓下看去，幾盆君子蘭像被拋棄的悻悻躲在那里。那些花曾經(jīng)是擺在客廳中的，他怕她碰倒被花盆弄傷才擺到外面。那張雙，淡綠的單溫馨而淡雅，每當她視線觸及那里，都會想到他曾經(jīng)在這里愛她的，或許還會摟著她入眠。

    這個房間里，充滿著她的痕跡，她人已經(jīng)走了，這些東西卻還保存著她的回憶。如果不是怕蕭梓忻生氣，秦湘一定會把這些東西通通扔出去，全部換成新的。

    她想到金慧欣對她說的話，能回到蕭梓忻身邊不是關(guān)鍵，關(guān)鍵是要想辦法留住他。

    而安雪琪也并沒有像她們所期望的那樣宿街頭。

    說來也巧，安雪琪走的時候口袋里只揣了兩塊錢，還是上次嘴饞買米粉人家找給她的。她用那兩塊錢坐公交到市中心逛商場，買不起還看得起啊，雙手插兜優(yōu)哉游哉的逛超市，直到商場關(guān)門她才出來。

    結(jié)果剛出門就碰上一個小孩過馬路，傻呆呆的站在馬路中央不敢走，而夜晚司機視線模糊，直到臨近才發(fā)現(xiàn)前方站著一個小孩，連忙剎車也已來不及，眼看就要撞上，安雪琪一把抱起了那個小孩滾到了馬路另一邊。

    她當時見到車要撞到小孩，腦海中不由回想起自己被車撞得那一剎那，條件反般沖了出去，也不能說她身手敏捷，只是人在這種時候多半會有本能保護，她眼睜睜的看見轉(zhuǎn)動的車與她擦肩而過。

    懷里的小孩嚇得嚎啕大哭，司機在停下車后走到她身邊，先是詢問下有沒有傷到哪，安雪琪看了看那小孩，好像只是受到了驚嚇并未受傷，便說沒事。

    司機呼出一口氣，開始數(shù)落起安雪琪，當怎么能這么大意，讓孩子一個人過馬路，還好車速不快，這要是撞到了可怎么辦。

    安雪琪抱著孩子白了他一眼，“您那車速還不快，這條路限速應(yīng)該是六十吧，您都快開到九十邁了，撞到孩子責(zé)任也都在您身上?！?br />
    “聽你這語氣，你是想讓我賠錢？”司機掐腰說道，“你是專業(yè)碰瓷的吧？”

    安雪琪氣得眼睛都圓了，“我從沒見過這個孩子，剛才見他要被車撞到才跳出來，我怎么就成了碰瓷的！”

    司機還想說些什么，突然從安雪琪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雪琪，你怎么在這里？”

    “小叔！”安雪琪懷里的小孩掙開她跑出去，縮在來者背后。她著一開口安雪琪才發(fā)現(xiàn)那原來是個女孩。

    “沈培卿，你怎么在這……”她有些驚訝，“這孩子是……”

    “哦，這是我哥另一個女兒，沈宇楠的妹妹，沈宇音。”沈培卿把孩子抱起來，輕聲安慰她。

    安雪琪只覺大腦一片混亂，這個城市這么大，這樣都能遇上，巧合的太離譜了吧。

    “原來是一家子碰瓷專業(yè)戶，我沒錢，我不會給你們錢的！我還被這小女孩嚇到了呢，你們應(yīng)該給我精神損失費。”那司機大哥蠻不講理的哼道。

    沈培卿淡淡看了他一眼，對安雪琪說，“能站起來嗎？”

    “能?！卑惭╃鲝牡厣吓榔饋恚⊥缺坏厣系纳呈コ鲆坏姥?，不過并不疼。

    “那咱們走吧?！鄙蚺嗲鋵λ斐鍪?。

    “就這樣就想走?。∠劝彦X留下來！”那司機大哥依依不饒在后面喊道。

    “大哥，你才是專業(yè)碰瓷的吧！”安雪琪哭笑不得。

    沈培卿皺眉，“孩子站在馬路中間是不對，給你添麻煩了，但你在市區(qū)里超速駕駛難道就不用負責(zé)嗎，需不需要找交警過來，需要的話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彼贿呎f一邊拿出手機做出真要撥打的樣子。

    司機一看情況不妙立刻爬上了車跑掉。

    安雪琪瞥了他一眼，“為什么不打電話，這種人就應(yīng)該給他點顏瞧瞧，罰他個幾百幾千，看他還敢不敢再超速了?！?br />
    “這件事我也不是全然沒有責(zé)任，我去咖啡店給宇音買夜宵，讓她在路邊等我，結(jié)果她走上了馬路，我沒看好她是我的錯?！彼卣f，“今天多虧有你在，否則我真成了我家千古罪人了。”

    沈宇音乖乖的趴在沈培卿的肩膀上，含著手指呆呆的望著安雪琪一聲不吭，她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她的五官還真和沈宇楠有些相像，沈宇楠已經(jīng)上初中，而沈宇音也就四歲那么大，她噗嗤一聲笑出來，打趣問道，“這真是你哥的孩子嗎？我還以為是你的私生女。”

    沈培卿苦笑，“我沒有那福氣。今天去我哥家吃飯，宇音說她想吃一百九十四號家的榛子蛋糕，我就帶她出來買，沒想到這一會的夫就出事了。”

    安雪琪伸手輕觸她的小臉蛋，的，像牛般絲滑，怪不得電視總說嬰兒般的皮膚怎樣怎樣，如果真有能讓恢復(fù)到嬰兒時期的保養(yǎng)品，花多少錢她都愿意。

    “你呢，這么晚了為什么會在這里?！彼麊柕?。

    “被人趕出來了，沒地方可去呢。”她踢開腳下的石子怏怏的說。

    沈培卿一楞，“梓忻把你趕出來了，因為什么？”他心里大概才出了點端倪，卻想從她嘴里得到一個肯定。

    “沒什么，鬧了點小別扭?！彼⑽⒁恍?，說得輕描淡寫，心里隱隱地疼。

    “他怎么能這樣做！”沈培卿突然發(fā)火，“你是他的妻子不是他在外面玩的那些女人，他居然把你從家里趕出去！”

    “你先別生氣，你能……借我點錢嗎？“她有些不好意思，低頭說道，“天黑了我想先找個賓館住下?！?br />
    “他連錢也沒給你！”沈培卿的火氣更大，“到底因為什么事，你說清楚！”

    安雪琪閉口不言，無論沈培卿怎么逼問她也不肯說，最后沈培卿只得嘆氣，和她把快睡著的沈宇音送回了家。

    她能從沈培卿眼中看出壓制著怒火，試探問他，“親，借我點錢行嗎，你心看我宿街頭嗎？”

    “去我家吧?！彼f。

    “不行！”她一口拒接，這種關(guān)頭和他見面已經(jīng)夠危險的了，如果住到他家里那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說不定蕭梓忻派的人正在哪個角落里觀望著自己呢。

    沈培卿無奈，“我又不會對你做什么，難道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嗎？”

    她抿嘴拼命搖頭，他最終還是帶她去了賓館，原本想給她訂好一點的，她堅持要住七天那種小型賓館。安雪琪的身份證還留在蕭梓忻家里，只好用沈培卿的身份證。柜臺小姐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他們半天后問道，“開雙人間還是大房？”

    安雪琪差點噴出來，馬上強調(diào)，“單人間，單人間！”

    于是柜臺小姐又用古怪的目光看了看他們，十分不情愿的開了單人間。

    沈培卿看了眼屋里的環(huán)境就離開，囑咐她晚上要關(guān)好房門，陌生人不要輕易放進來。安雪琪似笑非笑的點頭，秦寧錫都不在這里，還有什么敢半夜闖進她的房間。

    洗漱過后她疲憊的倒在上，聞到白被單發(fā)出那種消毒水混合的味道不皺眉。她在想此時的蕭梓忻應(yīng)該在做什么，是抱著秦湘溫存語，還是已經(jīng)回了房間吟哦。雖然兩種都不太可能。

    她還認為蕭梓忻只是在氣頭上，過兩天氣消了她再回去認個錯就什么事都沒了?？僧斍叵娉霈F(xiàn)在別墅里的時候，她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五點整，下班時間，蕭梓忻錯開人群高峰期，在半小時后出了公司。往常他寧可早走十分鐘也想盡快趕回家里，他會和員工擠車庫通道，只為早點回到她的身邊，一路上都在想著她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是不是下午看電視又在沙發(fā)上睡著了。到了家中看見她圍著圍裙在廚房里忙來忙去，心里會感到一絲溫暖，他感謝這個女孩，給了她一個家。

    今天下班他考慮過找蕭梓夢出去吃，又想到她最近心情也不好，還是不觸這個眉頭。家是要回的，只是家里的那個人，讓他并沒有想回家的yu wang。

    門鎖輕響，秦湘拿著鍋鏟從廚房里走出來，鍋里也不知道在炒著什么油嗞啦嗞啦的響，菜香伴著油煙彌漫在房間中。秦湘見他回來嫣然一笑，又跑回廚房去炒菜。

    有那么一瞬間，他把她當成了安雪琪。她喜歡站在夕陽里拿著菜譜去研究怎么做，炒起菜來也是慢慢悠悠的，一手拿著菜譜一手拿著鍋鏟，有一次把菜譜掉進了魚湯里，還用手去撈。

    許是今天的夕陽刺眼，看時間久了他眼圈有些發(fā)紅，了眼睛坐到餐桌旁等待開餐。

    秦湘也不是那么會做菜，她在夜夜笙歌工作，每晚忙到后半夜甚至一晚不睡，第二天基本睡到下午才醒，吃頓泡面就打發(fā)了一天的生活。后來發(fā)覺臉不好才自己下廚做東西吃，但一周也就那么兩次，比皇上幸后妃日子還少。原本今晚她是打算讓蕭梓忻帶自己出去吃，她突然發(fā)現(xiàn)了安雪琪留下的菜譜和圍裙，攀比之心使她動搖，親自出去買了菜動手做晚餐。

    “好吃嗎？”她滿懷期待的問。

    桌子上擺著西芹腰果，紅燒肉和麻婆豆腐，三樣家常小菜?？赏@三盤菜能讓安雪琪忙活一個下午。蕭梓忻夾死一塊西芹扔到嘴里，裝模作樣的點點頭，“好吃?！?br />
    這頓靜心準備的晚餐得到了蕭梓忻的一致好評，晚飯后秦湘愉悅的去洗碗，她終于了解安雪琪和他在一起的相處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