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糾纏

    “小朋友，你渴不渴?。扛绺缃o你找水喝?！?br />
    “小朋友，你餓不餓啊？啊？不餓？哦.....”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哦？云瀾？哎呦，好巧啊，我?guī)煿残赵瓢?！啥？你不信？?br />
    “小云瀾，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嗎？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哦......我就知道你一定想知道的。我告訴你，我叫凌語塵，你看這名字起得多好！”

    “小云瀾，你累不累啊？你剛才睡了大半個時辰，腰酸嗎？背疼嗎？要不我給你捶捶？祖?zhèn)鞯耐颇檬炙?！?br />
    “小云瀾，你想不想看雜耍？哥哥最拿手的其實是這個.....”

    ······

    云瀾很苦惱。

    小半個時辰前，方回無意中說出了開化堂中有三個泥像時，這個自稱“凌語塵”的家伙忽然開始賣力討好云瀾。云瀾臉皮薄，開始還有點兒不好意思,但這個家伙竟然沒完沒了，直說得云瀾一佛出世二佛，臨近崩潰的邊緣。

    方回看到凌語塵一百八十度的華麗轉(zhuǎn)身，驚詫不已，繼而覺得這個在一個時辰之前還是倜儻，半個時辰以前忽然轉(zhuǎn)變?yōu)樵茷懮磉吿熳值谝惶柛ㄏx和狗腿子的披發(fā)青年精神狀況實在堪憂。造成這個問題的原因，方回想來想去，只能歸咎于這家伙今天出門的時候腦袋除了被大鐵門擠過一千次以外還被一頭毛驢踢了一萬次或是一萬頭毛驢各踢了一次。

    云瀾走到哪里，凌語塵跟到哪里。云瀾說什么，凌語塵就接什么。云瀾不說話，他就沒話找話，利用一切機會和云瀾套近乎。

    云瀾簡直哭無淚。這人打也打不過，甩也甩不掉，一張欠扁的小白臉兒就在眼前晃啊晃，還掛著欠抽的笑容。他幽怨地望著早已躲得遠遠的方回，眉宇間充滿了無助。方回雙手抱，閉著眼堅定地搖了搖頭。云瀾轉(zhuǎn)頭望天，心中哀號不已。方先生治學有方，一月三旬，一旬開課七天，其余三天學生可在家中休息。今日恰好就是休息的日子，所以一眾孩子才有時間在村口圍堵這個陌生人。這就意味著云瀾一整天都將受這個自稱凌語塵的家伙的聒噪。

    時至中午，方回和云瀾都要回家吃飯，凌語塵死賴著云瀾，云瀾沒辦法，只好帶他回家。方回回到家中，嘻嘻哈哈的和父母說了今天上午的趣事。方心乾心弦微動，便囑咐方回下次請那個叫“凌語塵”的青年回家一敘。方回微感驚訝，不知道父親為什么要請那個怪人來。

    云瀾家中，凌語塵望著滿墻的獸皮和掛在墻上的角弓箭壺，對云瀾家的情況略有了解。屋子不大，總共三間，收拾得很干凈。云瀾他娘白氏凌語塵已經(jīng)見過，一個很是和善樸素的中年婦人。云瀾爹進山打獵去了，這幾天都沒在。招呼過客人之后，云瀾娘就做飯去了。云瀾不知該與凌語塵說些什么，陪坐了一會兒就起身給母親打下手。凌語塵靜著，看著母子倆忙里忙外，不由想起了自己和妹妹小時候在父親和舅舅的脖子上打鬧嬉戲的情形，嘴角微微翹起，眼神柔和。

    一頓較平時已經(jīng)相當豐富的午飯過后，云瀾娘就去忙活自家的莊稼去了。凌語塵一邊喝著云瀾泡的茶，一邊看著正在劈柴的云瀾，忽然問道：“云瀾，你有沒有想過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云瀾愣了一下，停下手中的活計，想了想撓頭道：“沒想過。”似乎覺得說的唐突了，又認真想了想，說道：“該怎么過就怎么過?！?br />
    凌語塵神情略一呆滯，又繼續(xù)問道：“那你的理想，愿望，希望是什么？”云瀾繼續(xù)撓頭：“我的愿望......我只想爹和娘能長命百歲。至于我自己么......我爹不希望我再做獵戶，想讓我像方先生那樣讀書寫字種地，記得方先生教過個詞兒就是專門說這個的，我忘了。要是還能從十里八鄉(xiāng)娶個像我娘那樣漂亮賢惠的媳婦兒，生幾個虎頭虎腦的娃，就更好了?？墒俏蚁氪颢C，不想讀書，一看書就犯困。我們云家這么些年就出了我這么半個讀書人，我爹，我爺爺，我太爺爺都是大字不識幾個，不照樣活得好好的。讀書我是真不行，方回行，別看他比我小兩歲，字可比我識得要多得多，還能背書，一字不差地背下。我喜歡跟著我爹上山下，扎，虎，采藥。這么大的老虎，你見過沒？一爪子能拍斷碗口大的松樹！那次我爹帶我上山就看到那么一只。爹讓我趴在樹上，然后他拔出牛角弓，就是屋里掛著的那把，抽出兩支箭，搭在弦上，拉滿，嗖的一聲，那虎就倒在百步外不動了。這次沒拿牛角弓，拿的是那把柘（zhe）木弓。當時我光顧著看熱鬧，不知道有多危險，后來想想，還是相信我爹。后來我就著父親，叫我練著百步穿眼的箭法。我爹拗不過我，就教我練眼力，練臂力。我現(xiàn)在平伸著胳膊，能從水潭那邊提兩桶水回來?！闭f完，還不忘亮一亮自己凸出一大塊肌肉的胳膊。

    凌語塵聽完云瀾的話，什么都沒說，只是在靜靜的思考。他不知道該如何說服這個只有十二歲的少年和自己一樣背井離鄉(xiāng)四海為家，想了好一會兒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云瀾看了他好一會兒，見他一直不說話，又轉(zhuǎn)身劈起柴來，不料身后又傳來聲音：“有酒么？”

    “酒？我家沒有，我爹不常喝，只有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才從余貨郎那里買些。我爹常說喝酒誤事。”云瀾答道。

    “酒的確不是好東西，可是已經(jīng)改不了啦......”凌語塵輕嘆一聲，又對云瀾說道：“想去鎮(zhèn)上么？”

    云瀾撓撓頭，傻笑道：“想啊。我從小到大就去過一次。那次我爹去鎮(zhèn)上賣獸皮買老牛筋老牛皮做弦，我著他帶我一起去。鎮(zhèn)上人好多啊，還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糖葫蘆糖人，風車風箏，臉譜，九連環(huán)......可惜路太遠，還凈是山路，我爹每年都才只去一次，也就是貨郎伯伯每月來回一次。”

    “阿虎，你劈完柴了么？出來玩吧?！痹和鈧鱽砹朔交芈曇簟！斑€沒完，你進來吧?！痹茷懞暗?。方回風風火火跑了進來，淡淡地看了一眼正沖著他笑的凌語塵，隨口說道：“喂，大個子，我爹晚上請你去我家坐坐?！绷枵Z塵有些不明所以，不過既然已經(jīng)打算在水潭村待一段時間，能多認識幾個人，多蹭幾頓飯總是好的，想到這里。凌語塵便答應(yīng)了。

    “你剛才問我是不是想去鎮(zhèn)上，是什么意思？”云瀾追問道。

    “去鎮(zhèn)上?”方回眼中閃爍著興奮地光芒。方回其實比云瀾還慘，云瀾好歹還去過一回，他可是一次都沒有去過。方心乾和蘇柔淑從來不去松水鎮(zhèn)，也不知是何原因。方回每次聽出去過的小伙伴們說起鎮(zhèn)上的事都是滿臉的羨慕。

    凌語塵看著這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家伙，微微一笑，緩緩站起身來，將手中玉簡拋向空中，玉簡迎風見漲，直漲到一丈方圓，才緩緩落到腳下，凌語塵走到簡上，轉(zhuǎn)身向屋里兩個看呆了的孩子招了招手;說了聲：“走吧?！?br />
    方回和云瀾大腦一片空白。天吶，這家伙原來就是傳說中的仙人啊！云瀾張著嘴瞪著眼，口水匯成了河，那叫一個飛流直下三千尺。方回倒是早就清醒了過來，只是后背一陣發(fā)冷，兩條腿直打顫。媽呀，今天上午剛帶著一群傻孩子得罪了這個神經(jīng)不正常的家伙，他現(xiàn)在亮出了法寶，一會該不會要殺人滅口吧？這家伙的笑容怎么那么古怪？怎么有一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

    凌語塵竊笑不已，心中想道:“嚇到了吧？嚇到了吧？沒見多世面的小屁孩，我堂堂凌大公子的手段豈是你們能想到的？我看你云瀾是想娶媳婦生娃還是跟我凌謀人走?！?br />
    云瀾終于用袖子擦了擦嘴，心中充滿了對凌語塵的崇拜。乖乖，仙人在俺家吃過飯哩。仙人還跟說了那么多話，仙人長得真好看，仙人的袍子真白。仙人的頭發(fā)真柔順。仙人.....

    凌語塵恢復了往日俊朗飄逸的形象，臉上一片親和，比積善堂八十多歲吃齋念佛的老都要和藹。他微笑道：“走吧，咱們?nèi)ユ?zhèn)上買酒去?！?br />
    云瀾應(yīng)了一聲，拉起早已癱坐在地上的方回，跳上了玉簡。緊緊抓著凌語塵的衣擺。玉簡緩緩升高，凌語塵心念一動，念道：“疾”。玉簡瞬間加速，破空而去。

    “啊......”白氏隱約聽到有一聲喊叫，抬頭望去，卻并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樣，于是又低下頭在地里辛勤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