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層之上,方回緊緊抱著云瀾的胳膊,云瀾緊緊抓著凌語塵的衣擺,大叫不止。凌語塵無奈,只好放緩速度。耳邊風聲漸小,二人終于不再大喊。過了好一會兒,云瀾才睜開眼睛,只見自己在云中穿行。他伸手在云中滑動,攪出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漩渦。他趕忙推了推還是不肯睜眼的方回,方回才慢慢睜開雙眼。只見遠處云海翻滾,滔滔如大江東去,氣勢磅礴。又有靜止的千重云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姿態(tài)萬千。
一直大雕振翅翱翔,在云層中漸飛漸高,扶搖直上,到達最高點時,便收攏雙翅,宛如一顆流星,極速向下墜去。幾只大雁跟在簡后緩慢拍打著翅膀,竟是在借著玉簡的氣流向前飛行。
方回忽然覺得這種感覺好熟悉。不知在何時,有一個身披羽衣的俊逸男子也是這般,帶著自己飛越了千重山萬重海,只是記不清那男子的容貌,只是覺得很親切,很親切。
方回怯怯地問:“神仙哥哥,能飛得再高一點兒嗎?”
凌語塵呆了一下,顯然對這個稱呼還不太適應。想了想說道:“你們兩個......暫且還是叫我凌公子吧,其實我的歲數(shù)比你們爺爺?shù)臓敔斶€大,叫哥哥還真不習慣......方回,你想飛得再高一些么?行倒是行,可是你要知道,我輩修士雖然能夠御物飛行,可終究不是上古真仙,能飛到萬里高空已是神通廣大,再往上,九天罡風一吹,立刻神形俱滅,連轉(zhuǎn)世重修的機會都沒有?!?br />
“是嗎...”方回喃喃道。心中有不想起那神秘男子帶著自己飛到三十六天之上仰觀星辰轉(zhuǎn)的情景。
“這么可怕,那咱就別上去了吧?”云瀾驚恐道。
方回應了一聲,趴在玉簡上看下面的云彩。兩個少年已不像剛才那般緊張,云瀾也松開了凌語塵那被抓的皺皺巴巴的衣服,還不忘順了順。
“九天是什么?”云瀾好奇問道。凌語塵見云瀾來了興趣,長舒一口氣,輕輕說了聲“祖宗保佑”,回頭便口沫飛濺地解釋道:“九天,是凡間與天界的分界線。天界占據(jù)三十六天,四大天門便在三十六天的一品太皇皇増?zhí)焐?。三十六天之下,又分九天。一重中天,二重羨天,三重從天,四重更天,五重晬天,六重廓天,七重咸天,八重沈天,九重成天。中天之下,便是人間。九天之內(nèi),罡風縱橫,每上一重,罡風便強一倍。達不到寂滅境,是想都不敢想的。而且修士若想飛行,或借法寶,或騰云駕霧,修為再高些,亦可不借外物,踏空而行。只是每拔高一分,受天地法則錮便強一分,飛到極高處,就好似泰山壓,舉步維艱?!?br />
云瀾驚訝地望了望天空,感嘆道:“原來天也分這么多層啊......凌公子,你現(xiàn)在是什么境界,能飛到九天之上嗎?”
凌語塵臉上微微一紅,赧然道:“我嘛······十幾年前剛剛突破境,入得窺虛境,離寂滅境還差兩個境界。前幾年有一次也想看看自己的水平,飛到距中天還有百里之遙的地方,就飛不動了?!?br />
云瀾略帶失落地說道:“哦,這樣啊?!彼帜睦镏?,在當下的修真界,寂滅境幾乎已成神話,就算是各大門派的掌門掌教太上長老,多數(shù)也只是在玄元之下徘徊,鮮有玄元境的高手。兩百年來,無論中原海外,亦或蠻荒南疆,竟無一人飛升,成就無上大道。凌語塵以區(qū)區(qū)兩百壽數(shù),便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窺虛境,成為當今修真界一等一的高手,天資不可謂不聰慧。
說話間,小鎮(zhèn)已到。凌語塵御使玉簡飛到城外松林里,找了片空地緩緩落下。三人走下玉簡,玉簡緩緩縮小到半尺大小,又飛到凌語塵手中,看的云瀾方回嘖嘖稱奇。小鎮(zhèn)喚作“松水鎮(zhèn)”,只因城外的一片松林和一條小河而得名。三人走出松林,沿鎮(zhèn)外大道走向小鎮(zhèn)。
迎面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墻,不高不低,不寬不窄,墻面還算平整,只是略顯老舊,護城河中的水早已干涸,三個不甚高明的大字刻在城頭上,正是“松水鎮(zhèn)”。就是這么一個在凌語塵看來再普通不過的小鎮(zhèn),卻讓方,云二人激動不已。
城門口兩個半死不活的小卒抱著破槍,靠在墻上睡得正香,對進出小鎮(zhèn)的人不聞不問,凌語塵也懶得理會,帶著兩個少年徑直走進了城門。
小鎮(zhèn)不大,卻也有近千戶人家,再加上小鎮(zhèn)周圍也有不少,所以每逢初一,十五,小鎮(zhèn)便有自發(fā)的集市,相當熱鬧。
今日恰逢十五雖然已是下午,但集市還是熱鬧非凡。凌語塵領(lǐng)著兩個少年,先買了面具風車等各,又買了糖人餞等各零食,這才找了一家生意不錯的小酒館,找了個角落里的桌子,要了三壇好酒,四樣小菜,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來。
云瀾和方回感動得一塌糊涂,凌語塵在二人心目中的地位直線上升。凌語塵默默喝著酒,心中感慨道:“果然還是要投其所好啊,如果兩司四衛(wèi)那幫傻子能擺一個酒陣出來引誘我,我還不早就被他們抓回幽都了嗎?成天就知道打打殺殺,乏味啊······”
三壇酒不到一刻鐘被喝得干干凈凈,凌語塵面不紅心不跳。付了酒錢,帶著兩個少年出了酒館,看得酒館老板一陣訝然。乖乖,今天可算是見到真人了,酒量這么大,酒品還這么好。酒館老板看向旁邊兩桌喝了半壇酒就鉆到了桌底下的酒客,心中一陣鄙視?!霸圻@火云燒可是后勁大,就你們這些人,也敢來喝?”恰巧有一個還沒睡死,猶自迷糊喊道:“掌柜的,上酒,上酒??!”老板暗罵:“上酒,上你妹啊。”也沒理他,那人不一會兒也睡死了。
不提酒館老板如何感慨人與人之間的差別為何如此之大,凌語塵帶著二人速速出城門,入松林,乘著玉簡回到了水潭村。又囑咐二人不要說出來。
天已晚,方回帶著凌語塵回方家茅屋,云瀾獨自回家。蘇柔淑正做著晚飯,方心乾趁著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握著一卷書在看,書是托余貨郎捎的,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書頁有些卷。方心乾見客人已到,便放下書起身迎接。瞧著方回手中的一堆小玩意兒,啞然失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讓兄臺破費了?!毙闹幸苫?,怎么余貨郎這個月來得這么早?凌語塵忙擺手道:“哪里哪里,我和方回小友‘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一見”就是兩個時辰吶。
寒暄一陣后,晚飯已經(jīng)做好,凌語塵與方家三口一邊吃飯,一邊閑聊。不過多是方心乾問,凌語塵答。方心乾來到水潭村已經(jīng)有一十三年,凌語塵則是在中原整整游歷了十年,所以基本上是有問必答。桌上雖然只是些尋常菜肴,但凌語塵吃在嘴里,卻覺得隱隱有大家風范,與云家的味道截然不同。
凌語塵向方心乾說出了此行的目的,同時從方心乾口中得到了確切的答復。原來開化堂的確就是自己找了多時的元覺寺,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了地。又吃了一會兒,只見方心乾言又止,蘇氏也心不在焉,只是身為客人,既然主人都不知道該不該說的話,他也就不便去問。
晚飯過后凌語塵和方心乾坐在竹椅上閑聊,蘇氏泡了一壺不甚名貴的清茶,方回自己坐在一邊,對付新買的九連環(huán)。
凌語塵雙手接過蘇氏遞來的熱茶,連連道謝。蘇柔淑勉強一笑,只是難掩眼神中的焦灼,方心乾也是心緒不寧。凌語塵靜靜等著,等著方心乾說些什么。方心乾猶豫再三,最終還是下決心問道:“不知方曠古近況如何,所任何職?”
凌語塵說道:“方曠古啊,圣眷正隆呢。左相治國有方,上至朝堂,下至黎民,無一不說方曠古的好。只是聽說十幾年前逃婚而去的大公子仍是沒有找到。不過方家有能耐,二子方心泉去年又是殿試頭名,一門三父子,皆是狀元郎,當真是前無古人啊。那方大公子也是才華橫溢,當初卻為了一名尋常女子,至紫華皇帝圣旨賜婚于不顧,撇下燕驪公主,消失得無影無蹤。聽說方心乾倜儻,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當初及第進士游街,鮮衣怒馬,京城女子那個不是暗生情愫?瘋了一般沖出家門去看。賜婚圣旨一下,又有多少懷春少女暗自抹淚?京城一位花魁說的好:‘方心乾寫過多少錦繡文章,便有多少紅顏知己愿為他研墨添香?!?br />
方心乾聽到父親消息后,愁容漸去,又聽到二弟及第的消息,臉上才有了一些喜,后來再聽“方大公子”的事,有些尷尬地看了看妻子,妻子莞爾一笑,提著茶壺為客人又續(xù)了一杯。
便是傻子也看得出眼前此人與那方大公子有莫大的干系,也只有兩耳不聞身外事的方回,是真真切切沒有關(guān)心過他們所說的一個字。
一杯茶飲盡,凌語塵默然無語。他早已猜到方回他爹的身份,只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凌語塵忽然感嘆道:“方兄能舍得下那份滔天富貴,至情至,令人敬佩。但你可曾知道,燕驪公主為了你,至今未嫁?”
方心乾臉上現(xiàn)出一絲愧疚,良久方才說道:“方某有愧。”
“果然是至情之人最傷情啊?!绷枵Z塵自言自語道。
第十一章 小鎮(zh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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