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一個并不算太少見的名字,在修真界里幾乎無人知曉,可在如意門中,卻是一個夢魘一般的存在。布舍佛爺不比旁人,隱約知道些內(nèi)幕。
八年前,一個不名身份的高手曾經(jīng)和門主有過一場賭斗,如意門上下眼見門主乘興而去慘敗而歸,便知道閉口不言的門主一定是敗給了那個神秘高手。布舍佛爺身為嫡傳,身份自然不同,不過也是費了老大的勁才從自己師尊廣德禪師口中撬出了一個名字:越千秋。
布舍佛爺一個閃身就跪在了凌語塵前頭,叭叭叭就磕起頭來,嘴上還不停念叨:“前輩啊,小僧有眼無珠,小僧該死啊,前輩饒命,前輩饒命?。⌒∩e啦!”
云瀾在一旁直搖頭,看來還是打得輕了。
布舍佛爺心中凄涼,原來是沖撞了這位祖宗,難怪收拾自己跟玩兒似的。要知道,就連自己的師祖本門的門主都不是他的菜,自己剛才那么蹦跶都還沒死,實在是走了八輩子運。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心里就寬慰了許多,因為至少回去之后不必受罰了。你門主都擺不平的事,也不好意思說我不是?于是磕的更加歡快。凌語塵不愿在浪費時間,只是輕哼了一聲,隨即說道:“不要廢話,帶我們?nèi)ヨF礦。”
布舍佛爺趕快起身點頭哈腰說道:“前輩隨我來。”凌語塵輕輕吹了幾個音調(diào),整個巨木圍墻便開始緩緩,不到片刻就擠出了一個六尺多寬的缺口。一行人一頭虎逐一走出缺口,把劉班頭留在了原地。剛才的動靜雖大,可這劉班頭竟然一直沒醒。
轉(zhuǎn)過了幾個山頭,越過了幾條溪澗,差不多過了半個時辰,前方終于出現(xiàn)了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包。礦場的確不大,十幾個人在那里鑿石運石,有一座不大的爐子,煉出來的的礦渣和鐵塊,分成了兩堆堆在左右。稍遠一點兒的地方,有兩個孤零零的小墳包,墳前立著牌子,牌子前還擺著些貢品。墳包的旁邊,就是幾間窩棚。不過這十幾個村民竟然對四人一虎視而不見,只不過看他們的表情動作,木然之下還有些自主意識,只不過透著一股子難以言表的疲憊,倒不像是被抽魂奪魄做成了傀儡。
云瀾走近一看就發(fā)現(xiàn)了端倪。只見礦場外圍有一些手臂粗細的木頭樁子,一頭削尖了插在暗紅的土地里。樁子上畫滿了奇怪的符號,根根細絲連接著這些木樁,似乎閃著微光。
“師兄,這是什么?”云瀾有些好奇。
凌語塵略微講解了一下,原來這是布舍和尚布的一處幻陣。陣中之人看不到外面的情形,陣外的人卻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不過這個陣法也不算太難對付,只要強攻即可破除。凌語塵最后笑笑說,這般雞肋一樣的東西,如意門最擅長。
布舍佛爺領著眾人進了幻陣,陣中的情景果然和陣外完全不同。只見四面俱是萬丈懸崖,除了腳下的這一片土地,遠處都是一望無際的山巒。不過約莫是布舍佛爺?shù)牡佬胁粔颍麄€空間里竟然沒有一點兒生氣,沒有飛禽走獸,沒有蟲鳴鳥叫,甚至沒有一絲風,入眼只有一片死氣沉沉的綠,看的方回和云瀾想吐。
眾人看見布舍一行人走了進來,也沒有一絲驚訝,想來估計是見慣了布舍和普洱從空中突然走來,于是三三兩兩放下手中的工具就聚了過來跪在地上,不敢有一絲不敬,看來的確是被布舍佛爺?shù)氖侄螄樧×恕?br />
布舍佛爺正準備上前說話,被凌語塵用眼光一橫,就唯唯諾諾站在了后頭。凌語塵溫言說道:“起來吧,你們了?!?br />
眾人一時有些不解,紛紛抬頭,疑惑地看著凌語塵,不明白他說的話代表什么意思。凌語塵凌空一抓,就抓起了離他最近的一根木樁,周圍的畫面隨之一陣抖動。等木樁離地之時,四面一望無際的山巒樹林懸崖頃刻之間便蕩然無存。眾村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幾個使勁著雙眼,有幾個探手探腳地走到了以前懸崖邊上的地方,了好一會兒才相信了這一切的確是真的。但眾人依舊看向布舍佛爺,好像在等他的指示。布舍佛爺哪敢再多嘴?偷眼看了下凌語塵,得到肯定之后才清了清嗓子說道:“這位前輩說的是真話,你們可以回去了。”
有一個人小聲問道:“這位大仙,那我們和家人前世的業(yè)障,已經(jīng)消完了嗎?”幾個人隨之附和,也想知道自己的情況。凌語塵哦了一聲,心道原來是這樣,難怪這些人能夠心甘情愿待這里,而沒有努力打破這牢籠,原來又被布舍佛爺空頭承諾給騙了。就他那點兒斤兩,還能知道前生后世之事?那也太為難如意門了。這種人或者說這種法術,修真界的確有,但也沒有普及到一個三流門派的嫡傳都會的地步。布舍佛爺斟酌了一下語言,最后找了一個誰都下得了臺的說法,對眾人說道:“你們前世的業(yè)障,都被這位神通廣大的前輩消了,日后不要作惡,行善積德,下輩子絕對福澤深厚?!?br />
眾人終于相信了佛爺?shù)脑挘蟊闶呛窟罂?。有獨自蹲著的,有抱頭痛哭的,有相擁而泣的,一邊哭一邊呼喊著親人的名字?!暗∧?!兒還沒死!”“翠花!俺終于又能見到你咧!”“虎子!爹回來啦!”...
云瀾看他們竟然沒完沒了,大聲吼道:“大老爺們兒哭什么哭!要哭回家哭去!還不趕快收拾收拾離開這里!”眾人一驚,這才止住了哭勢。方回隨后說道:“你們跟我們走,你們的親人應該都在金剛禪院,先去那兒?!边@些人都是在布舍“降”之前就失蹤的,自然不知道什么禪院。聽了方回的話,趕緊回窩棚里收拾了收拾,背起了落滿灰塵的弓箭,收好了破舊的草鞋衣裳,不到半刻鐘,眾人就打點妥當。方回趁著空閑的時候趴到了普洱背上,普洱起先還有點兒不愿意,不料被云瀾惡狠狠看了一眼,同時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立刻變成了一只溫順的小貓,低眉順眼,要多奴才有多奴才。
方回在普洱脖子上,不時抓弄著普洱的皮毛,普洱也不吱聲,反而從喉嚨里發(fā)出“呼呼”的聲音,很享受的樣子。凌語塵看著有趣,從袖子里取出一片圓圓的竹片,彈向的脖子。竹片化作一個草圈,拴在普洱的脖子上。草圈略大,方回抓著頗為穩(wěn)當,一點兒也不怕摔下來。
方回看眾人都收拾好了,揚手一揮,對眾人說道:“走!”說罷一拉草繩,普洱便仰首闊步走了起來。方回威風凜凜,春風滿面,得意的不得了。
眾人來去匆匆,村民與世隔絕了幾年,此時雖然貪戀西景山上的景,不過歸心似箭,倒也走的不慢,只用了一半刻鐘就走到了布舍佛爺所在的那個峭壁之下。只見那圈巨木圍墻已經(jīng)消失不見,空地上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劉班頭。
云瀾過去一筒水澆醒他的時候,他還很迷糊,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不由得四下尋找布舍佛爺,終于在凌語塵身后找到了蔫兒了吧唧的胖和尚。劉班頭倒也干脆,爬起來咚咚咚就磕了幾個響頭,然后就跟在了大隊伍的后頭。
“唉?劉班頭,您怎么也在這兒啊?”隊伍里有幾個莊子聞名的獵戶,失蹤之前常常去西景縣里,免不了要和縣里的衙役打交道,接受他們的盤剝滋擾。
劉班頭頭皮立馬就是一炸,直接竄出去一丈多遠,就像一只被了尾巴的貓。拉開距離之后,這才顫聲問道:“李李李李...李九!你是人是鬼!”
李九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了劉班頭的意思,不過他并不打算對這個非親非故之人解釋什么,只是苦笑了一下,搖頭走開了。
劉班頭被嚇得不清,此時再細細看去,身上的雞皮疙瘩就掉了一地。“王山,李六,劉木頭,龐大鼻子......這這這...他們不都死了嗎?怎么又活了?不對,他們的確應該是死了,都被塔下的怪吃了還能活?那現(xiàn)在......那布舍佛爺死氣沉沉的,和平??刹惶粯樱D抢锸沁@般孫子樣?難道他真的......還有那頭老虎,對,想起來了,自己就是被它嚇暈的。難道自己不是被嚇暈,而是直接被嚇......死了?”劉班頭越想越覺得對,再看凌語塵和方回云瀾,就覺得鬼氣森森,舉手投足之間無不透著一股詭異?!澳莻€大高個,穿一身白,應該是白無常,那兩個矮的,絕對是小鬼!我死了!我真的死了!”忽然就仰天大哭了起來:“我不想死啊!我還沒活夠吶!我那苦命的兒??!街北的張?。“谆ɑǖ拇箴z頭?。≡僖渤圆坏嚼病?.....
眾人都被他嚇了一跳,正準備回頭罵去,忽然聽到這么有趣的東西,當下就不住笑了??稍趧囝^耳中,他就覺得這笑太恐怖了,只有鬼才能笑出這種陰森的感覺。于是更加不甘心,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從前的好事丑事說了個通透。一程路他說了大半程,眾人也不阻攔,權當笑話聽著解悶兒,尤其是幾個被他欺壓慣了鄉(xiāng)民,不是還喝個彩:“呦,原來是這么回事兒!劉班頭,厲害!”“劉爺!我李六服了!”
就是把個方回羞得不行。十歲的小男孩,正是在將懂未懂的時候,雖然不知道他們具體說的是什么,可也能隱約猜到些的東西,當下臉就紅的像深秋的楓葉,把整個腦袋埋在了普洱厚厚的毛里,埋了整整一路,看的云瀾哈哈大笑。
云瀾比方回大兩歲,在水潭村,要是條件合適,再過五六年也就成家立業(yè)了,所以有些東西,知道的還是比云瀾多些。凌語塵放任自流,沒有刻意去管,聽著笑話,也只是淡淡笑著。
太陽落山了。
第三十二章 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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