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方回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要隨凌語塵去洛安城見祖父,并不像其他孩童一般哭鬧,只是緊緊掖著蘇氏的衣角,一步也不肯離開。方心乾默默為方回收拾行囊,可找來找去,只找到兩身換洗衣裳。
凌語塵輕叩柴門,方心乾放下手中衣物,出門相迎,卻也沒再多說什么。凌語塵暗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說聲“叨擾”,剛要轉身離去時,忽聽身后說道:“凌兄留步。方某還有些東西需要交給公子?!闭f罷便從懷中出一枚玉印和五兩銀子,一并交與凌語塵。
凌語塵并未推辭,一手接過銀兩和玉印,銀兩收入袖中,細細這枚玉印。玉印一寸見方,樸實無華,看不出是什么料子來,毫無美玉的“珠光寶氣”,若是撲些灰塵,扔到大街上,恐怕沒有人會多看一眼。印面只刻著一個“天”字,是上古鳥篆,也虧得凌語塵學識淵博,才能認得這個字。印鼻同樣只是普通的圓紐,并無任何新奇之處。
方心乾緩緩說道:“這五兩銀錢,交與公子做盤用。這玉印,乃是昔年方某高中狀元時,家父交給我的。你帶此印去方府,便可證明我兒的身份?!?br />
凌語塵默默點頭,將玉印也收入袖中。說了聲告辭,便離開了方家。
才走了幾步,才發(fā)覺自己竟不知該往哪兒去,不啞然失笑。思來想去,這水潭村除了云方兩家,再無第三家可去。想了想,只好又往山里去,想在元覺寺對付一宿。
云瀾扛著鋤頭,云瀾娘提著籃子,正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娘兒倆一前一后,有說有笑。
云松慢慢回過神來,卻越想越激動,手抖得厲害。他雖然是村里頭厲害的人,尋常打獵時即便是碰到豬黑熊,只要一把獵刀在手,他也敢上前斗一斗,但今天的事,太過奇異,由不得他不害怕。好在神仙對他們家并無惡意,相反還要收云瀾為徒,這可是天大的福緣,所以他也不是太害怕,只是太激動。
云瀾還沒走到家門口,就喊了一聲:“爹,我們回來啦?!痹扑梢患れ`,終于回了神。粗手了一把臉,站起身來活動了幾下胳膊,云瀾放好鋤頭,走向父親問道:“凌公子走了?”
云松反問云瀾道:“你知道凌公子是什么人嗎?”云瀾一臉為難地看著父親,卻什么也沒說。
云松雖然不識字,卻也知道些人情世故,看自家兒子這般表情,便知道云瀾十有是知道的。云松沒再說什么,只是了兒子的頭,便走進了屋里。白氏正在切菜,云松走到跟前小聲問道:“孩兒他娘,你知道咱家云瀾新交的那個朋友嗎?他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要找咱家云瀾做徒弟呢?!卑资贤O碌叮仡^看向丈夫,“凌公子找咱家云瀾做徒弟?”白氏不解問道。云松點點頭,又悄聲說道:“我親眼看見他變出一朵冰花!偏偏只飛到他的手里,你說怪不怪?”白氏默不作聲,低頭看著手中的菜,一會兒才說道:“我看凌公子也不是一般人,云瀾能跟著他出去見見世面,總比窩在這山溝溝里頭強,你說呢?”云松了手說道:“你說的是。咱們云家世代都在這四相山里,成天和些鳥獸打交道,稍不留神就得搭上命,讓他去外面闖蕩闖蕩,總好過在山里哪天丟了命強。他現(xiàn)在也識了不少字了,不怕被山外人欺負。那凌公子本領高強,也不像是壞人,把云瀾交給他,俺放心。”
院里,云瀾正提著兩桶水,雙手舉得筆直,扎了一個粗淺馬步,練習臂力腰力。他希望能早日拉開父親的那把牛角勁弓。獵人,到林子里是去獵“物”的,而不是被動物獵。臂力好,拉弓才不顫,眼力好,方可百步穿楊。好獵人不會允許獵物靠近自己,這靠得不光是好箭術,還要有好腦子。萬一被積年的老東西盯上,更要沉著冷靜,時刻提防。這時候,經(jīng)驗往往會救人一命。
云松走向兒子,拍了拍兒子肩膀,示意他先把水桶放下。云瀾雖有些不明就里,可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問為什么的孩子,他依言放下水桶,乖乖隨父親走入屋內。白氏早已放下手中的菜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著父子二人先后進屋。
氣氛有些凝重,云瀾不知所措的看著雙親,兩只手緊緊地抓在一起,他覺得有些什么事就要發(fā)生了。他看了看父親,又轉頭望向娘親,只見娘親慈祥的看著自己,心中的不安略微少了一些。
云松略微組織了下語言,緩緩說道:“那凌語塵不是凡人,想來你比我們更清楚些,今天那凌公子與我詳談,有意收你為徒,我和商量過,覺得你應該出去走走,見見世面,你覺得呢?”
云瀾聽到父親所說之事,驚訝不已,臉上顯現(xiàn)出一絲難掩的驚喜,但不久便又被憂容所取代,眼神間的猶豫躍然而出。
自己走了,爹娘怎么辦?
云松很快就明白了云瀾的心思,狠狠拍了拍云瀾的肩膀呵呵笑道:“你別擔心我和,沒個三四十年,我們倆還不會老,再說,還有村里人照應著呢。我們都還年輕,實在閑的慌,就再生一個小子,不礙事的。”
白氏滿臉緋紅地推了丈夫一把,嗔怪道:“怎么在孩子面前說這些?”
云松嘿嘿一笑,撓了撓頭。云瀾也跟著一笑,緊握的雙手漸漸松開,不再像剛才那么憂慮了。
明月照青丘。凌語塵頭枕著玉簡,躺在元覺寺大殿的屋上,斂去周身氣引,安安靜靜地看著天上的繁星。《無極仙經(jīng)》雖是正宗的修仙法門,但星相術數(shù)接觸的卻不多。所以凌語塵除了一些粗淺星相可以推演,其他的一概不知。所以現(xiàn)在的他,只是在純粹地賞景。
“有氣?”凌語塵嗅了嗅,“還是水族的味道。”但感覺這氣息質樸有余,不足,委實不像個怪。
有個魚頭小怪躡手躡腳走到寺門外,從門縫里貓腰看寺里的動靜。燈沒點,上仙還是不在,每回都是這樣,走也不打聲招呼。小心里悄悄抱怨著。不過人家身份地位擺在那兒,打招呼就跌份兒了。
小沒走正門(鎖著的),在殘破圍墻外耍了個把式,一招旱地拔縱,雙手還托著一只紅漆木盤,穩(wěn)穩(wěn)地落在寺內。盤中四只豬肘子,一大碟熟牛肉,酒壇一樽,酒碗兩只,筷子兩雙。小魚怪把酒肉放在殿前的石階上,后退到院中。
“龍王爺還是在變著法兒的給自己找吃食呢。”魚怪嘿嘿傻笑道。然后裝模作樣對著大殿行了一禮,又跳墻頭走了。
凌語塵也笑了。如此良辰美酒,不對,如此良辰美景,沒有酒怎么行?
于是他帶著一分愧疚,七分安逸以及最后的兩分歡愉下去又上來......
第二天,林子里的霧氣還飄著,小又翻墻而入。大殿門前,托盤依舊。碗還在,碟還在,酒壇也在,只是酒沒了,肉沒了,肘子也沒了,酒壇子里有些碎豬骨頭。
魚怪頸后的魚鱗蹭的一下就豎了起來,冷汗涔涔往外冒,端起盤子就跳墻而去。遙遙聽小聲嘶力竭地喊道:“龍王爺爺!大事不好啦!上仙又回來啦!......”
......
第十三章 玉印
小提示:按 回車[Enter]鍵 返回書目,按 ←鍵 返回上一頁,按 →鍵 進入下一頁